“流言止于知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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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大事，“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就会成为“权威人士”苦心孤诣的著述或苦口婆心的呼吁。
当然，实际上，并不会有什么用处。
譬如，在当前这场公共卫生事件中，各种偏方流布甚广，对一些“阴谋”的拆解也妇孺皆知。
其结果是，一方面，让职在管理人们思想的官吏夙兴夜寐；另一方面，也让有识之士痛心疾首。
谣言这件事，有没有解？
2
有句话叫“谣言止于智者”，与《荀子·大略》的一句话类似，“流言止于知者”。
意思是说，智者不会传播谣言。不过，也仅此而已，因为它并未说，“谣言终于智者”。可见智者阻止不了谣言的产生、被相信和被传播。
然而，实际上，这句话也很可能是有问题的，值得商榷的。
举个例子。
《万历十五年》开篇就讲了一个信谣传谣还闹出大笑话的故事。
1587年3月2日，有消息称，皇帝要举行午朝大典，文武百官不敢怠慢，立即奔赴皇城，乘轿子的高官在轿内整理冠带，低级官员抵达时尚气喘吁吁，仪表整饬也顾不上了。禁卫军虽然未接到命令，但看到大批盛装来临的官员，也就以为确要举行大典，放大家进了大明门。然而，端门、午门之前并无开会的迹象，没有几案，也没有点名的御史，御前侍卫“大汉将军”也未见踪迹。最后，近侍太监宣布确切消息，所谓午朝大典乃子虚乌有之事，官员们于是相继退去。万历皇帝认为此事有损朝廷体面，于是下令查查究竟是谁造谣生事，可惜无法查明。
如果说谣言止于智者，那万历十五年这阖朝上下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一个知者。在这桩悬案中，谣言最后止于太监，也即，唯一的知者是太监!?
这与常识太不相符。
所以，谣言止于知者，只能“呵呵”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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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解题，就必须知道谣言究竟是什么，何以流广布众。
可惜，人们对谣言究竟是什么，其实并没有一个广泛接受的共同看法。
有人认为，谣言=虚假的信息。然而，虚假的信息何其多也，长了翅膀的虚假消息却微乎其微。例如，1+1=3这条虚假信息就不足以成为谣言，因为它流行不起来。给这种看法致命一击的是，有些被“辟谣”的消息最后被证明确有其事，反谣言者反而成了虚假消息。所以，不能简单地认为谣言、流言等于虚假的消息，也不能认为谣言的出现就是人们的头脑和信息互动渠道病了。
另外，有的人认为，谣言是生活的一种常态，是一种认知方法，“目的是为了给无法解释的事件寻找一种答案”。
这就像摸象的盲人之间交换情报，“其触牙者即言象形如芦菔根，其触耳者言象如箕，其触头者言象如石，其触鼻者言象如杵，其触脚者言象如木臼，其触脊者言象如床，其触腹者言象如甕，其触尾者言象如绳。”
假如认定他们说出自己的看法便是造谣，交流信息便是传谣，相信他人之言即是信谣，当切切一禁了之，甚至训诫一番，恐怕又要闹出一阵笑话。
4
为什么万历皇帝陛下那些饱学的臣子会集体陷入以讹传讹的窘境之中，心甘情愿充当羊群里的一只羊呢？
以在下的浅悟，虽然大家都知道皇上开一次午朝是极小概率事件，但谁都不敢赌它万一为真带来的痛苦。
不妨再来温习一则掌故。
《战国策》讲：
魏国太子要赴赵国邯郸为质，大臣庞恭作为陪质一同前往。这个庞恭担心自己离开，会遭小人谣诼中伤，于是乎，临行前向魏王进言。
他说：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否。
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寡人疑之矣。
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寡人信之矣。
庞恭打这个比方是想说，我现如今要离开大梁，而非议老臣的肯定不止三人，希望大王明察秋毫。魏王说，我心里有数。结果呢？前脚走，谗言后脚就至。等太子结束人质回国，庞恭果然不再受召见。
魏王已经懂得了三人成虎的道理，为何还是躲不过这条“规律”呢？因为他担不起或不愿意承担庞恭若不忠不贞带来的危害。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百分之百确定的信息客观上并不存在，主观上就更不存在了，一定是在可能为真与可能为假的光谱之中。之所以有的信息变成了谣言，那是因为事后证伪了它。然而，在事中，大概极少有人能断言它的真假。尤其是，若其为真会带来不可承受之重的损失或伤害时，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不要以为知者可以得免，因为这是进化带来的“胎记”。
一位非常知名的心理学家讲述过自己一次饮食事故：在吃了一块自己最爱的蛋黄酱后，半夜呕吐不止，以为是蛋黄酱出了问题，尽管第二天有人告诉他这是急性肠胃炎，但他对蛋黄酱是兴味索然了。他知道，蛋黄酱会导致呕吐不止是实打实的“谣言”，但是，他的大脑仍然相信了它。
李宗盛有句歌词写得好，“情爱里无智者”；可以说，在模模糊糊却又来势凶猛的危险面前，也难有知者。
5
众所周知，心理学中有一个“禁果效应”，表现为不禁不为、愈禁愈为。
一件事越是藏得深，越容易引起人们的兴趣，也就越容易产生谣诼。
一个大人或者名人越是装得像，越有人想扒拉掉他的人设，而去人设化的素材就越容易流传。
所以，也许谣言真的是一种认知路径，认知模糊世界的一条必经之路，只有错过才能对得起来。绝对的真理和绝对的虚假都不存在，生活里的信息，原本就是或对或错的叠加；
所以，跟大家相关的危险信息，该及时公开就及时公开，真相缺位，谣言就会漫天飞舞，千万不要以为自己位高权重就能替人做主，一时的犹豫，换来的可能是苍生之苦；既然要垄断信源，就要对疑问自证清白；
所以，也不要把自己塑造成非圣即贤，比蒸馏水还纯净，真实地活着自己，毕竟，人设就是用来拆穿的；除非你像别里科夫一样，把自己装在套子里，与世隔绝；
所以，当权威的声量弱化时，不要动不动谈什么世风日下，该当自省为何在岁月中被消解，是怠惰愚蠢，还是小人坏人得志猖狂；是人之不淑，还是系统失序；是机制不彰，还是制度有缺；是术的落伍，还是道的陈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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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改变了什么？也许，最大的改变是成功撕裂了小学同学、中学同学甚至大学及以远的同学。
曾经，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但现在鸡犬之声相闻。就因为对某些事情的见解不同或看法龃龉，就可闹到互为仇雠的境地。
这其中的一笔账，要记在一些阴谋论上。
7
《诗经》里有一首写小吏诉苦的诗：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
终窭且贫，莫知我艰。
已焉哉！
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
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谪我。
已焉哉！
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
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
已焉哉！
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