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富美破产以后,被小她几岁的男人骗去做那种职业,父亲羞愧难当
1.
人在海边,公司破产,刚被赶下游轮。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提前转卖游轮,以防止被我远在国内的土豪爸爸抵押给银行。
是的,我是个土豪二代。
至于为什么不是富二代,主要是因为我家属于半路发迹,要不是我爸十年如一日专心地周旋于各大彩票站并且在三十九岁时成功中奖,我现在应该还在老家继承我爸的衣钵,成为一名光荣的厨师。
但我爸中彩票了,他成了土豪,我成了土豪二代。
但我爸在中彩票的第五年投资失策之际还把红酒泼到了真正的霸总身上,霸总,你们懂吗?
所以我家光速破产了。
于是现在我光着脚站在海边给我爸打了个电话,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我爸让我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游过大西洋自渡回国。
然后我爸就把电话挂了,因为他欠费了。
淦,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2.
我回国了,不是游回来的。我半路捡了个晕倒在路边的少年,因为他的手表是限量款,我觉得他会很有钱。
但他醒来后发现躺在我的床上然后对着墙角蜷缩成一团闭口不言的样子让我很无奈。
我是捡了他,我又不是嫖了他。
于是我给他做了顿饭,他吃了后便默默流了眼泪,我问他咋了,他断断续续地哽咽着说这顿饭和他妈妈的手艺一模一样。
我的手艺师承于我老爸,关于这件事我只能理解为他妈和我老爸毕业于同一所厨师技校。
所以我问他这顿饭能付钱吗?国外的菜价也不便宜。
他给了我一块表,我卖了个表,然后坐着头等舱杀回了国。
3.
我找到我老爸的时候他正在街头炒饭,浑身散发着人间烟火气,被城管追得满街乱跑。
我爸停在一个小巷里,我凑了过去,油烟熏得我睁不开眼。
我从背后扒拉住他,他手里拿着勺子猛然回头,冲我脑门来了致命一击。
我捂着额头痛得龇牙咧嘴,我爸一双浑浊的眼睛猛然一亮,
“呦,游回来了?”
我用卖表剩下的钱替我爸盘下来了一个店面,然后劝他老老实实勤劳致富不要再搞那些有的没的。
我爸问我,游轮不想要了?
杀人诛心。
4.
我爸告诉我他已经想到办法了,我问他是什么办法,他说他打探到霸总去世的老婆和他是校友,只要他一把抓住总裁的胃,总裁就有可能让我家的酒店起死回生。
我看着我爸年迈苍老的脸,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爸爸,您辛苦了。”
我爸沉默着从柜子里翻出我小学时背的书包,上面的美羊羊被洗得破旧又发白,小小一个包里装了一整套我爸的刀具。
然后书包被我爸反手塞进了我的怀里。
“一一,爸爸老了,动不得了,孙氏就靠你了。”
我看我爸仿佛是有那个大病。
5.
我来总裁家应聘厨子了,和其他差不多两百多个来应聘的厨子一起排队。
我问排我前面的大哥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大哥说总裁的儿子回国了,总裁特意招厨子来哄儿子。
我问他这儿子多大啊还得哄?
大哥冲着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告诉我听说总裁的儿子有自闭症。
我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头,深觉这不关我一个厨子的事。
我信心满满打算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深入总裁家内部,然后我卡死在了第一轮。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正气凛然地告诉我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去参赛,并且打算让保安把我赶出去。
怎么,是我孙易易不配了吗?
那我走?
6.
走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的肩上还担负着游轮的重任。
所以我半跪在管家面前抱着他的大腿求他通融通融,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
管家被我吓得面如土色,一连踢了我七八脚,让我快点走,不要逼他喊人。
我埋着头任由他帕金森一样的抖动,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立正站好对着我身后叫了一句少爷。
总裁的儿子?
于是我扭头转身一鼓作气抱住了我身后的那双腿,求他给我个机会,我做饭是真的很不错。
不愧是总裁的儿子,一条运动裤都丝般顺滑。
少爷不说话,保镖大惊失色地上来想要拉开我,我一人力战四个保镖而不落下风,并且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少爷。
好家伙,这不是被我捡了的那位吗!
7.
我应聘成功了,凭本事走的后门。别问,问就是要学会深夜在街上捡那种无家可归的少年。
我问少爷我该干点什么,少爷抿着嘴上楼。
我问少爷他想吃点什么,少爷默默地推门。
我问少爷叫什么名字,少爷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怎么就这么难?
于是我跑去问管家少爷是干什么的,管家指着别墅墙上挂着的画,问我,艺术,懂吗?
懂了,少爷是个画画的。
8.
打入总裁区内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他们离不开我,因此,我老爸说的抓住他们的胃在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
但我忽略了一件事,
总裁家的高端厨卫我不会用。
心碎,直接心碎。
我只能求助管家,然后在管家鄙夷的目光中开火做饭。
众所周知,无论身处何处,大江南北,西红柿炒弟蛋就是永远的神。
所以我用一盘西红柿炒弟蛋成功让管家进了厨房并且叹为观止,然后操着菜刀骂骂咧咧地让我赶紧做其他的菜。
距离总裁到家还有十分钟,而我只做了一道菜。
9.
父子相见,温馨和睦。
如果长达两米的餐桌上不是只放着一盘西红柿炒弟蛋和两碗白米饭就更好了。
我凝视着餐桌,年龄和我老爸相当的总裁凝视着我。
管家把腰弯成一个直角说是他失职,会马上辞退我。
我迫于总裁的凝视而不敢抬头,而少爷却默默地拿起了筷子,用西红柿炒弟蛋下饭,他吃了一大口。
10.
你们见过总裁和未来总裁争着吃一盘菜吗?
我以为这种情况只会在我小时候和我老爸身上出现。
但今天我长见识了,甚至我还看见了总裁打嗝,然后用白净的餐巾擦了嘴,一双锐利的眼里翻涌着怀念看向我。
“你的手艺,不错。”
我试探着探头问:“还辞退我吗?”
总裁坐在主位放下餐巾,让我以后就留下来当私人厨师,还问我想要什么奖励。
我激动得双眼含泪,赶紧鞠了个躬,告诉总裁:
“我要游轮。”
11.
我没有得到游轮,甚至差点被丢出去,是少爷救了我。
少爷救我的方式很简单,他叫了一声爸,然后看了一眼我。
于是总裁老泪纵横,一连答应了好几声,还让管家不要揪着我的衣领往外拖我了,甚至在二楼给我收拾出了一个房间,告诉我包吃包住工资大大的有,只要我踏实肯干,游轮会有的,别墅也会有的。
总裁问我除了游轮还有没有其他的梦想。
我说有,
“我想中彩票。”
12.
总裁对我很不满意,不满意到哪种程度呢,大概就是除了我做的饭,其他的东西他觉得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管家说总裁白手起家,最瞧不起好逸恶劳的人,比如我。
我切了一声,我爸也白手起家,凭本事中的彩票,我就随我爸,他凭啥瞧不起我。
我背着我的美羊羊小书包跟着管家上了二楼,管家指着最边上的那间房说那就是我住的地方,我问他凭啥我住最边上。
管家理了理他的西服,告诉我,目前在许家我只是一个低等下人。
淦,宝子们,21 世纪了还有人搞封建主义这一套。
13.
为了游轮,我忍,总裁的路打不通了我就去找少爷,少爷一个人住在三楼,我放下书包就往三楼跑。
少爷的房间门是打开的,里面没人,我到处晃了晃,最后在画室里找到了端着调色盘画画的少爷。
画室门口都是颜料罐,我一不小心踩上去正好摔了个狗吃屎。
少爷抿着嘴回头,我扑在地上仰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其实我只是想来问问他晚上想吃点什么。
14.
一般来说我这么一个青春貌美的少女摔倒在未来总裁的面前,未来总裁都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逆着光对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但我的少爷不一样,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就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去戳他的画。
搞艺术的都这样式的吗?
我尴尴尬尬地爬起来,紧张地搓了搓手问他:
“少爷,晚上你想……”
“出去。”
“哎?”
15.
我灰溜溜地下了一楼,管家正在客厅给一盆兰花浇水,看见我下楼就冷飕飕地让我去备餐,不要企图晚上又用一碟西红柿炒弟蛋就打发了少爷。
我问为啥只说少爷,不说总裁。
管家说总裁飞拉斯维加斯了。
拉斯维加斯,赌场啊?
我倒吸一口凉气,问去拉斯维加斯干什么。
管家说我的菜让总裁想起了年轻时的感觉,他去拉斯维加斯叱咤风云去了。
他一个赌场起家的,居然瞧不起我们这些中彩票发财的!
16.
总裁不回来,那我就只用讨好少爷。
我问管家少爷爱吃什么,管家目光悠远地落在客厅墙上挂的一幅画上,告诉我少爷最爱吃夫人生前做的糖醋排骨。
我也凑近了去看那幅画,画上浓墨重彩色块交织,右下角还落了个署名,许智彦。
原来少爷叫许智彦。
我转身用手指着那幅涂了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画问管家,
“这是夫人?”
管家提起喷壶冲我一顿喷,咬牙切齿地告诉我:
“这他妈是糖醋排骨。”
17.
最正宗的糖醋排骨都讲究一个色亮油润,去血水,腌入味,炸酥脆,糖醋翻炒,这一套工序下来,少爷闻着味就下楼来了。
原来是我忘记开抽油烟机了。
我盛起一盘糖醋排骨打算再做个汤菜,少爷悄无声息地站在厨房门口,低哑着声音问我,
“你怎么会做这个?”
七个字,少爷说了将近二十秒。
我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一头松软短发,却因为生病而沉默寡言的未来总裁,难得心软了起来,问他:
“这玩意儿难道不是所有厨子都会做?”
18.
我曲解了少爷的意思,少爷是在问我为什么和他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我想了很久,问少爷他妈妈是不是毕业于蓝方厨艺学校,少爷默认了。
于是我告诉少爷,他妈和我爸是校友。
就这么简单。
那晚上少爷吃了很多饭,还破天荒地和我道了谢。
打入敌人内部不过就是一盘糖醋排骨的事。
如果不够,那就再加两碗大白米饭。
19.
成为许家低等下人的第一天,我给少爷做了糖醋排骨。
成为许家低等下人的第二天,我给少爷做了糖醋里脊。
成为许家低等下人的第三天,我给少爷做了糖醋鱼。
成为许家低等下人的第四天,我刚进厨房,少爷就站在门口问我:
“能别做糖醋的吗?”
少爷又主动和我说话了,
七个字,只花了十秒。
可喜可贺,所以我转头给少爷做了份我最爱的榛子通心粉。
这次少爷只吃了四五口就上了楼。
20.
管家凉凉地对我说,夫人生前从来不做外国的吃食,少爷不吃饭,她就变着法地做各种中国菜哄他吃。
我说你懂什么,那是蓝方厨艺学校没教。
毕竟榛子通心粉也是我到了国外才学会的。
我一个人把剩下的通心粉吃了个精光,盘子都被我舔得锃亮。
少爷上了楼就再没下来过,我上去偷偷看了好几遍,他都孤孤单单安安静静地坐在画室画画,画上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人,我猜是他妈妈。
许家家规:少爷画画时不能打扰,更何况我也生怕自己又在他面前摔一个狗啃泥,于是我悄默声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当晚我还是后悔早上只做了一份通心粉,想着少爷那瘦得竹竿一样的身体,我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给他做一份消夜。
21.
我站在楼梯口,看见少爷生无可恋地站在客厅茶几旁边翻翻找找,还从茶几下掏出一把剪刀对着自己比比画画。
于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步并两步地冲下楼想要阻止他伤害自己。
最后我圆润地滚下了楼,一路滚到了少爷脚边上。
少爷垂头狐疑地看着我,我发觉他竟然低头都不会有双下巴。
我拽着他的裤腿,告诉他,
“少爷,不要冲动。”
少爷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举着剪刀问我:
“你……也要剪指甲吗?”
22.
成为低等下人第四天的晚上,我成了能给少爷剪指甲的贴身女仆。
少爷坐在沙发上,我拿着剪刀给他吭哧吭哧地修指甲。
这么大的许家,少爷回国了也不知道给他房间里放一把指甲钳。
我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少爷说话,虽然他不怎么理我就是了。
我托着他的手,嘀嘀咕咕地说他大半夜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垮着脸找剪刀,把我吓得差点摔在楼梯上。
“我要是……大半夜笑着找剪刀……会不会更恐怖……”
23.
等到两只手都修完,我冲他指甲吹了口气,告诉他欢迎下次光临。
他狐疑地看着我,我放下剪刀讪笑:
“不好意思,以前在国外当过美甲师。”
为了攒够游轮日常维护的钱,我只差沿街卖艺了。
少爷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指甲,站起来打算回三楼。
然后我就听到了他肚子咕噜噜一阵响。
少爷原来也是会饿的,我看着他不到三秒就变得通红的耳朵,问他想吃点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吐出来三个字。
“蛋炒饭。”
我原地站起来冲着他一拍手,胸有成竹地告诉他,
“厨房没蛋了。”
少爷默了,而我这一生最看不得清秀的男孩子受苦,于是我搭着他的肩膀,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出去找蛋炒饭吃。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没能逃出我的魔爪。
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和他想吃的那种味道一模一样。
我爸当初可是优秀毕业生。
24.
少爷深夜被我拐出了门,他站在车库门前递了把车钥匙给我。
我想着我爸那个夜市里的小店面,又看了看车库里一排的限量版豪车,决定婉拒少爷的好意,拎着他走出别墅区,走到大街上扫了辆共享电动车。
“抱紧哈,别掉下去了。”
我握着车把对坐在后面的少爷喊,于是他捏紧了我的衣摆。
深夜的风夹着周边刚刚修剪过的草木的味道往我脸上吹,我一边骑车一边问他怎么那天在酒店醒来后那么怕我。
他隔了好一会,才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有什么比早上睁开眼,眼前出现一个陌生人盯着自己更可怕的了。”
被捡需谨慎。
25.
我爸的店面在夜市的最东边,而我却只在最西边找到了停车点。
少爷站在夜市的入口处踌躇不前,里面是人间烟火,外面是无边夜色。
热闹都是他们的,少爷什么也没有,除了钱,以及才华。
我冲他扬了扬下巴,告诉他走吧。
可他僵硬着身体呼吸起伏急促却死活动不了步子。
于是我伸出了手放在他面前。
“信我一次,怎么样?”
26.
我把总裁的儿子带进了喧嚣油腻又热火朝天的夜市,从西边到东边,我拉着他的手在人群里穿行,手心里都是漫出来的汗,跑了一路才停在了我爸面前。
我爸正在炒小龙虾,龙虾在烈油铁锅里发出滋啦的声响,干红辣椒和葱蒜一下下去,香味就冲出了夜市,掀翻了辽阔的夜色。
我站在摊位前面说,老板,来份蛋炒饭。
我爸头也不抬地用袖子擦了把汗,随口说道:“这是海鲜大排档,没有蛋炒饭。”
“老孙头,我饿啦!”
我爸抬头,满头满脸都是夜市的热气。
27.
少爷一个人吃了两份蛋炒饭,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问我爸还有没有蛋。
我爸说一共就三个,全给少爷吃了。
于是我只能在其他客人惊羡的目光中勉勉强强含泪吃了一大盆小龙虾。
我打了个嗝,少爷也跟着我打了个嗝。
我爸挤眉弄眼地问我这是谁,我靠在塑料椅背上拍了拍少爷的肩膀,告诉我爸,
“我朋友,一个特牛的画家。”
28.
少爷吃饱喝足,居然冲我腼腆一笑,我跟见了鬼一样地一蹦三尺高,带着他开开心心地骑车回别墅。
临行前我爸问我身上还有没有钱,我说总裁家包吃包住,于是我爸冲我比了个大拇指,我回了一个嘚瑟的微笑。
少爷照旧坐在车后面,还伸出一只手扶在我肩膀头上,我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他在夜里闪闪发亮的眼睛,问他我是不是没骗他。
他点了点头。
我告诉他以后有机会我还带他来吃,他却问我为什么去应聘厨子。
我拧了拧车把提了速,风就从耳边呼呼地划过,我在没人的街道上肆无忌惮地喊道:
“为了游轮啊!”
他不明所以,我只好把我爸创业未半而中道破产的故事又告诉了他一遍。
“那……我去和他说一声。”
少爷为了我居然愿意去找总裁,我差点感动得哭出声。
“不用。”我摇了摇头,告诉他这是我的事,更何况本来就是我爸投资先失败了。
“就算现在我家破产了,但我好歹找到了工作,你们又给了我这么高的工资,以后我自己挣钱,游轮迟早也会有的。”
我扬着头感受夜里的凉风,少爷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一艘游轮多少钱。
我摇了摇头,于是他在我耳边悄悄说了个数。
29.
我爸掏空一大半流动资金给我买了游轮,
怪不得后来不给我钱,导致游轮日常维护的钱都要我自己挣,原来是没钱了。
我悟了。
骑到目的地下车以后我火速掏出手机给我爸发了条微信,问他为啥当初非要给我买游轮。
我爸给我发了个笑脸,告诉我,不是你自己十二岁的时候看电视觉得公主都住在游轮上,所以非要买一个游轮吗。
我想了想,那时候我家一穷二白,连个电视都是淘汰了的黑白电视。
我告诉我爸,我说的游轮是玩具店里的那个模型。
我爸告诉我,哈哈,爸爸还以为你想要大的那种。
我爸没什么文化,刚中彩票就嚷嚷着把我送去国外镀金。我爸也不会做生意,常年在破产的边缘试探,就连擅长的做菜也会偶尔失手。
可我爸爱我。
我收好手机跟着少爷往前走,少爷问我怎么哭了。
我抹了把眼泪,告诉他今天的小龙虾太辣,我辣着了。
30.
我带着一肚子的小龙虾一觉睡到了中午,管家没来砸门让我起床,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能叫醒我。
等到我揉着眼睛洗漱完打算去做饭时,一开门就看见管家沉着脸站在我门口。
“早!”我露出标准的八颗齿的笑容。
管家一声不吭地递给我一杯牛奶,我不明就里地接了过来问他这是干什么。
“解辣,养胃。”他吐出来两个词,我含含糊糊地喝了一大口,他就又吐出来一句
“少爷吩咐的。”
我看了眼手里的还是温热的牛奶,也不知道这奶能不能解隔夜辣。
我问管家少爷在哪儿,管家说去花园画画了,于是我拿着一杯牛奶站在落地窗前看少爷站在草地的边角上写生,悠闲得仿佛我才是少爷本爷,旁边修剪花枝树木的仆人兜兜转转地绕开他,他一个人安静得像一张定格的胶片。
管家站在我旁边,一时间静默无言。
31.
“少爷的病是怎么来的?”我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试探地问管家。
管家似乎叹了口气,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答了我,
“从小就有,后来夫人辞了职一直在家里照顾少爷,眼见就要好起来了,夫人却突然生病离世,少爷的病就更严重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和许智彦的初遇。
“那他后来怎么去国外了?”
“夫人去世以后,少爷一直在坚持治疗,好转一些以后,少爷就去了一些夫人生前一直想去的地方。”
然后我就在深夜无人的街头捡到了出来画夜景然后低血糖晕倒的他。
原来现在说话磕磕巴巴、总是待在角落里的许智彦是病情好转了许多的许智彦。
我把牛奶喝得见了底,许智彦一幅画也就快完成了,管家欣慰地说少爷最近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我深以为然点头应和,管家看着我,眼里都是赞许。
“你……”
“你是不是想说,”我笑眯眯地打断了管家的话,“自从我来了以后,少爷就越来越爱笑了。不过你不用谢我,这都是我该做的。”
管家的笑凝固在脸上,随即夺走我手里空了的杯子。
“我是想说你快点去做饭,待会少爷该饿了。”
32.
或许是那顿蛋炒饭,又或许是那杯牛奶,我和少爷的关系就这样一餐又一餐地拉近了起来。
总裁满世界的飞,今天要去这个国家开会,明天要去那个公司巡查,抽空还要去拉斯维加斯寻找年轻的感觉,偶尔回来一次就陪着少爷相对无言地吃顿饭又匆匆离去。
每次总裁一走少爷就会变得沉默,我就带着他半夜轻车熟路地溜出去吃消夜。
我爸在店面最里面给我和他留了个位置,从此海鲜大排档的菜单上多了个招牌蛋炒饭。
我爸问我游轮还要不要了,我钩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游轮不重要,老孙头最重要,末了又看着正在埋头干饭的许智彦,补充了一句,我这个朋友也蛮重要。
33.
白天的时候少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天了就在花园里画个画。
他在花园里画画,我就百无聊赖地坐在他旁边研究菜谱,我问他想不想吃辣条炖草莓,他问我这个月工资还想不想要。
我爬起来去看他的画,画刚涂了一半,青色绿色叠在一起看得我脑袋疼,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我指着画问这画的是啥,他拿着画笔又涂上了一笔,轻言细语地告诉我,是游轮。
我哽了一下,看着他憋笑的嘴角差点呛出一口口水,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回厨房就开始做辣条炖草莓。
34.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有追求的厨子,在短短一个月内我把从我爸那里学来的毕生手艺全给少爷做了一遍,然后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做别的少爷不爱吃,做以前的他又会吃腻。
所以当在客厅的抽屉里看见一本菜谱时,我差点乐疯了。
只可惜炖汤的时候我的手太滑,菜谱掉进锅里毁了一锅汤,还毁了半本书。
我龇牙咧嘴地捞起菜谱,蹲在客厅摊着它想要擦一擦。
好巧不巧少爷就下楼来看我做饭,又好死不死看见了我手里的东西。
我赔着笑说手滑了,少爷突然冷着脸问我谁干的。
我看了眼菜谱,又看了眼少爷,不怕死地回了句,我干的呀。
35.
但凡我用菜谱前先看一眼扉页上的名字,再细想想书上的详尽的注释是谁写的,我也不会不知死活地去动夫人的遗物,还用汤把它给泡了。
少爷捏着拳头从我手里拿走了菜谱,我不知所措地跟过去想哄哄他,他冷着脸咬着牙冲我吼了一句:
“别跟着我!”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最终停在了二楼,目送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管家说那本菜谱是夫人在少爷病症最严重的时候最常用来照着做饭的,总裁有时拿着它睹物思人,就放在了最顺手的客厅抽屉里。
管家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趴在窗边想自己的低等下人生涯是不是要就此结束。
不过有一说一,那个抽屉是真的顺手,就这么离谱能让人一眼就发现。
少爷不愿意下楼,我在一楼转悠了两圈,又在二楼转悠了两圈,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狠了狠心捏着我的笔记本上了三楼。
被辞退没关系,但做错了事我得认。
36.
我低着头郁闷地往楼上走,少爷低着头不做声地往楼下走,我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条大长腿,沉了口气打算开口。
“我……”
“我……”
我和少爷同时出声,又同时闭了嘴,于是我赶紧抢白道:
“我先说。”在少爷疑惑的目光中,我把自己的笔记本递了出去:“我今天查过了,菜谱能恢复,这上面是我记的方法,字是丑了点,但是方法肯定没记错。”
我惴惴不安地等着,直到他伸手把笔记本接了过去,我才松了一口气,补充道:
“对不起,今天的事错在我,我不该乱动这些东西……”
“对不起。”
“我……啊?”
37.
我啊得太大声,以至于嘴一下没能合上。
少爷站在高两阶的台阶上,反向我道了歉。
“你是好意,我今天不该凶你。”
我僵着身体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两相沉默之下,他伸出了一直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手里还握着一张卷成筒状的画纸,径直塞进了我手里。
我不明所以地打开,画上是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坐了一个正研究辣条炖草莓研究得抓耳挠腮的我。
我呐呐地问他这是什么。
他似乎憋了口气,把笔记本合了起来,顺带错开了我的眼神,说:
“游轮。”
38.
当晚我和许智彦在他的房间里鼓捣着吹风机齐心协力勉强把菜谱恢复成了原样,只是上面的某些字迹还是模糊了,我深感愧疚,对许智彦连连道了好几声歉。
可许智彦却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把菜谱放进了床头柜了。
如果我没猜错,许智彦刚刚对我摸头杀了。
如果我没感受错,现在我的脸大概红得像只小龙虾。
我揉了把脸晃了晃头,干巴巴地问他饿不饿,他点头,我拔腿就跑溜去了厨房给他开火做饭。
39.
为了防止再出岔子,我决定直接做一份糖醋排骨,顺带煲了一锅饭。
许智彦说我做的糖醋排骨越来越好吃了。
我说你最近说话也越来越顺溜了。
许智彦说当初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一直鼓励他好好说话,可他总是做不好。
我举着锅铲回头告诉许智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智彦追问我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我说不会。
为了安慰他,我还把小时候我的头顶感染了真菌,为了治病我爸花了老多钱还把我的头发剃光了,以至于小时候周围的人都叫我小秃子的事告诉了许智彦。
许智彦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说;
“怪不得你现在头发这么少。”
40.
那晚以后,我有了一个新的外号,小秃瓢。
倒不是许智彦取的,是管家大半夜起床喝水听见我说话,第二天美滋滋地站在我面前叫我,
“小秃瓢,该做饭了。”
于是这股无处施加的怒气全融进了我的菜里,许智彦被我一锅干煸辣子弟辣得眼泪直冒。
我递过去一杯牛奶,告诉他解辣。
他猛灌了一口奶,嘀咕着说是管家说的,又不是他说的。
我一拍桌子问他是不是不爱吃啊。
他倒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也不是不爱吃,就是太辣了。
我阴笑着反问他还想吃什么。
“通心粉。”许智彦强调了一遍,“榛子通心粉。”
我一愣,问他是不是脑子辣坏了。
他又灌了口牛奶,告诉我是真的。
41.
许智彦主动要吃我做的通心粉,我的地位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扶摇直上,工资连带着翻了翻,从低等下人变成了可以和管家互怼秃头的高等厨子。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许智彦的时候,许智彦正在调颜料,眼睛盯在调色盘上一动不动地问我想不想再升一级。
我说我对做管家没兴趣。
他说那你对做我女朋友有兴趣吗?
我紧张得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上他的颜料罐,复刻般的差点又摔了个狗吃屎。
这次是许智彦抓住了我。
在许家当厨子的第二个月,我成了许智彦的女朋友。
一开始我只是想赚钱,后来我把总裁的儿子拐跑了。
要了命了。
42.
每一段阶级不平等的感情总是少不了长辈的反对,比如我老爸,就坚信我一定会受委屈,扬言要卖掉店面带我远走高飞。
所以我告诉他盘下这个店面的钱就是卖了许智彦的表卖出来的。
我爸沉默了,问我要不要带一份蛋炒饭回去给少爷吃。
于是我带着我老爸的蛋炒饭回了别墅,骑车前我老爸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许智彦,我冲他做了个鬼脸,说这种事还能有假?
43.
搞定我爸很简单,但是搞定总裁就没有那么简单。
当我骑着车半路被总裁的人拦住,一路提着蛋炒饭被送进总裁的私人咖啡厅时,我就知道今天多半是要交待在这儿了。
总裁坐在单人沙发上,交叠的手放在腿上,告诉我他已经查清楚了我的底细,还知道我千方百计地进许家就是为了游轮和钱。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因为他说的似乎也没错。
总裁掏出一张卡放在桌面上,告诉我这里面有三千万。
我捏紧了手里的袋子,里面的蛋炒饭还是热的,我的心却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冷。
“不必。”我接上了总裁的话头,把银行卡推了回去,“你的钱我不稀罕,你也别用钱来侮辱我的感情。”
44.
我拂了总裁的面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咖啡厅,然后就后悔了,有这个钱我拿着带许智彦私奔不香吗?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骑着小破车在总裁保镖的注视下回了我爸的店里,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一个人吃完了所有的蛋炒饭,我爸问我怎么了,我扶着额头闷闷地说:
“我失去了三千万,还有可能会失去许智彦。”
我爸叹了口气,给我端上了一份麻辣虾尾。
45.
在吃完最后一颗虾尾的时候,我接到了管家的电话。
“瓢儿,你不用来上班了。”
我拧开了一瓶可乐,问他凭啥,他说少爷的命令。
我把可乐放在桌上破口大骂: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你放你的大屁呢!”
管家叹了口气,告诉我是总裁的命令,胳膊拧不过大腿,让我认命吧。
我挂了电话,又想给许智彦打个电话,却突然反应过来许智彦连手机都不用,于是我骑上电动车就往许家跑。
别墅区的保安把我拦在外面,反手掏出来一张打印着我证件照的 A4 纸,上书四个大字:
“不得入内!”
我一把抢过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什么叫阶级斗争,
这就是阶级斗争。
但我斗争失败了,被十来个保安围着驱逐出了别墅区,一路灰溜溜地回了大排档。
我爸问我去哪儿了,我一口气喝掉了半瓶还放在原地的可乐,好好的冰可乐,怎么就常温了呢。
我爸给我递了张纸让我把眼泪鼻涕都一起擦一擦,我攥着纸响亮地擤了一声,然后就着可乐翻滚的碳酸气泡打了个嗝。
“老孙头,肥宅快乐水为什么不能让我快乐了?”
46.
早上出门前我还告诉许智彦中午就回去,现在我就惨遭辞退成了无业游民。
我尝试着给管家打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我在网页上搜许智彦,只弹出来一堆关于他的获奖新闻。
我爸给我套上了围裙,告诉我实在不行就留在大排档刷碗吧,他还能省下一笔招服务员的钱。
我说,哦。
在大排档刷碗的第一天,车水马龙,生意红火。
在大排档刷碗的第二天,人来人往,宾客盈门。
在大排档刷碗的第三天,我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本地资讯,
——本市著名青年画家许智彦将于本月十七日于未言美术馆举行首次个人画展。
我关掉了手机继续刷盘子。
那个美术馆我知道,总裁建的,那个人我也知道,总裁的儿子。
原来人和人之间真的是有壁的。
那我能怎么办,
当然是想尽办法砸破这层壁。
47.
刷盘子是个体力活,以至于我收拾好摊位看见许智彦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饿花眼了。
许智彦抱着我的小书包,脸上的汗水砸在地上,还冲我傻乐着把书包给我递了过来。
“你……”我张着嘴,连书包都忘了接过来。
“我还没去美术馆抢人,你怎么来了?”
许智彦把包塞进我怀里,沉甸甸的,是我留在许家厨房的那套刀具。
“你说过,这是你爸爸的,我带来了。”
如果人和人之间有壁,
如果一个人砸不破,
那两个人一起,总是会砸出一条缝的。
48.
许智彦说我被辞退的第一天他就想要跑出来找我,可是刚出门就想起来忘了拿上我的包,回去收拾的时候被总裁逮了个正着,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后来他想了个办画展的办法,猜我一定会去,那样就能见上面了。
我问他要是我不去怎么办,他就摇摇头,告诉我:
“你一定会去的。”
我又问他后天的画展,怎么今天他就跑出来了。
他沉吟了几秒,告诉我今天是管家守门,他站在窗户前看了管家几秒,管家就自觉地走开了。
许智彦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水,显得尤其明亮。
“你该不会是一路跑过来的吧……?”我看着许智彦被汗水打湿的衣服。
“我又不会骑车,也打不到车。”
49.
当我爸从其他老板的摊位上闲聊回来看见许智彦时,第一反应是拿着扫帚赶他出去。
我拦在两个人中间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他才气哼哼地把扫帚放下,改成二五八万似的坐在椅子上,许智彦拘谨地坐在他对面任由他审问。
“你自己跑出来的?”
“是。”
“你非我家一一不娶?”
“是。”
“你对她能有我对她那么好?”
许智彦看了我一眼,掷地有声地回答:
“能。”
我爸也看了我一眼,接着说:
“我家一一从小就没吃过苦,你一个公子哥小少爷,离开了许家靠什么吃饭啊?靠画画吗?听说你要办画展了?一幅画几块钱啊?”
一串问题连珠似炮轰晕了许智彦也轰晕了我,我想了想早些年家徒四壁的时候,
我爸居然觉得这个叫没吃过苦。
“你也知道。”我爸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我作为一一的爸爸,这些年……”
“一幅画,大概八万。”
我咽了口口水,我爸也咽了口口水,跟着坐正了身体,半晌才抬起手冲着许智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秃噜出一句,
“你是我爸爸。”
50.
大排档的盘子多了一个人帮我刷,许智彦刷第一遍,我刷第二遍,然后在我爸杀人的目光中两个人一起你侬我侬地刷第三遍。
许智彦的手总是很白净,偶尔沾上颜料的时候就像在一张白布上泼了一幅画。
我看着他蹲在我旁边用胳膊生手生脚地去蹭额头上的汗,问他是不是很累。
他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像一只温顺的波斯猫。
“累。”许智彦歪过头盯着我看,“所以以后,我画画,你要替我洗颜料盘。”
51.
我爸大约是不愿意许智彦和我一起刷盘子的,以前我一个人一天能刷一千个盘子,现在我和许智彦两个人一起磨磨蹭蹭只能刷五百个。
而今天我还要和许智彦一起去画展,一个盘子都刷不了。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时,他点了一支烟,骂了一句娘,告诉我,走吧,连白菜根带土的都和这只拱菜的猪一起走吧。
我撞了撞他的肩膀,告诉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许智彦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插科打诨,突然冷不丁地邀请:
“叔叔也一起去吧。”
我爸抽烟的手一哆嗦,喜笑颜开地开始脱身上的围裙。
我拽住他脱围裙的手,问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想跟着去。
我爸压低了声音告诉我:
“八万一幅的画,我高低也得去看两眼。”
52.
当初总裁为了许智彦,斥巨资在市中心修了未言美术馆,如今许智彦在那儿办画展,人却是从我家出发的。
我坐在出租车后排,卡在老孙头和许智彦中间,问许智彦怕不怕。
许智彦摇头,顺带握住了我放在他膝上的手,
“之前就已经筹备完成了,放心吧。”
许智彦的手凉凉的,让我一瞬间就放下了一颗心。
——如果我爸没有凑过来掰开我和他的手,我应该会更安心。
53.
有生之年第一次进美术馆镀金,看着门口硕大的“寻·归”两个字,我和我爸两脸震惊。
我爸挪开眼睛,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问:“这幅画要八万?”
许智彦看了一眼,告诉我爸这幅十万。
我爸倒吸了一口凉气,告诉我这抵得上咱家大排档一个季度的利润。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我跟着吸了一口凉气,无语凝噎扶额长叹。
不叹不要紧,一叹好家伙。刚一抬头,就看见总裁站在二楼向下看,目光锁定着我和许智彦,总裁后面还跟着管家,冲着我挤眉弄眼。
这是追到美术馆来了。
许智彦循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又平静地收回了目光,甚至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拉起了我的手。
这次老孙头没有上手掰开我和许智彦。
很好,我已经感觉到背后被总裁的目光烫出两个洞了。
54.
这种“你们被我抓奸在馆”的目光持续了三十多分钟,最后以许智彦带着我在美术馆里绕了一圈,然后松开我的手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只话筒而结束。
画家致辞我能理解,但是我看着许智彦还没开始讲话手就抖得跟筛糠一样,寻思这环节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许智彦看着我,目光坚定得像两个秤砣。
总裁终于不再盯着我,转而开始看向许智彦。
我和老孙头站在一起,沉了口气隐匿在人群中,对视一眼后就干劲十足地做好了等许智彦说完就立马鼓掌喝彩的准备。
我和老孙头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氛围组。
55.
许智彦站在人群中,中间自动空出一个圆形,我挤在第一排看着他,像在夜晚仰望恒星。
“大家好,我是许智彦。”
人群中开始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有快门咔嚓的声音,老孙头举着手机录视频,告诉我许智彦这样子还真有点帅。
我离许智彦离得太近,近到我能看见他紧张地吞咽口水。
“最初,策划这次画展,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温柔、安静的人,她去世以后,我去了所有她想要去却没有去成的地方。”
我环视了一圈美术馆里挂着的画,突然惊觉那些不同城市的风景原来都是许智彦自己走过的路。
“虽然她去世了,但我依旧觉得她在陪伴着我。我很想念她,所以我把画展的名字取名为『寻』。”
56.
老孙头被许智彦的话牵动了心肠,想起了我那因为生我而难产去世的老妈。
老孙头眼里泛起了泪花,悄悄和我说:
“如果你妈还在世,一定也这么爱你。”
我鼻子一酸,用胳膊撞了撞了他,叫了他一声爸。
许智彦还站在原处,继续着他的致辞。
“画展的另外一个字,是『归』,这个字是为了另一个人……我在这场漫长旅行的最后一站,认识了一个女孩。”
耳朵边上开始响起低低的惊呼声,像海浪一样冲击着我的耳膜,我被惊得出了神,愣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她把我捡回了家……给我做了一顿饭,还要走了我的表,说是报酬。”许智彦似乎有些失笑,连带着手也不抖了,“后来我回国,她阴差阳错地成了我的私人厨师。”
“一开始,我把她当成我母亲的影子,因为她们做饭实在太像了。”
许智彦在人群里精准地锁定了我,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
“可后来,我发现她就是她,她鲜活,明艳,像太阳一样。
“她会带着我骑车,半夜溜出去吃消夜;会因为生气,在菜里加大把的辣椒;还会做出各种黑暗料理,把辣条和草莓炖在一起;也会明明感动到掉泪,还说自己是吃小龙虾辣着了。
“从她带着我闯进夜市起,我开始明白,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就是她自己,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是唯一的那个唯一。”
57.
许智彦朝我走了过来,老孙头哭得皱纹都涌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挪开了,周围的人也跟着他挪开,只剩一个许智彦停在了我面前。
“孙易易,我爱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只是你。”
许智彦朝着我单膝下跪,我吓了一跳,腿一软也跟着他跪了下去,然后被他一把撑住,傻不愣地站在他面前。
我觉得嗓子发哑,耳根子也发烫。
“一一,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智彦的手指捏着戒指,我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没有直接答应。
我突然意识到,我只是一个从大排档里摸爬滚打起来的普通人,许智彦不同,他是年纪轻轻就才名远扬的大画家,是许家唯一的儿子。
我没有伸出手,甚至还想要龟缩起来。
可许智彦直接握住了我的手,不由得我反应就把戒指直接套在了我的手上,然后起身抱住了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许智彦的下巴抵在我的肩窝里,让我没来由地静了下来,“不许想那么多,你是孙易易,我是许智彦,就这么简单。”
58.
我被许智彦套牢了,成了许智彦公之于众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和他拉着手陪着他走完了整个画展的流程,甚至直接登上了本地新闻的头版版面。
我爸说今晚大排档的生意一定会爆掉。
许智彦说那今晚可就有的是盘子要刷了。
我再抬头去看二楼时,总裁已经不见了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晕过去了。
等到画展的人都走光了,我们收拾好东西也打算离开的时候,管家才突然冒了出来。
管家手里拿了一张卡,如果我没看错,那就是我失去的那三千万。
许智彦把我挡在身后,管家显然没有感受到许智彦凉凉的怒意,反而把卡递了过来。
我清了清嗓子,打算把不要用钱来侮辱我的感情再说一遍,管家却抢先出了声:
“总裁说拿着这钱去买个大的钻戒,不要丢他的面子。”
许智彦的背影僵了僵,问管家总裁去哪儿了。
管家表示他也不知道,只补了一句卡的密码是许智彦的生日,让他记得带我回家。
59.
我猜总裁是去了拉斯维加斯,但我没有证据。
我问许智彦这戒指多少钱,我得算算我要刷多少个盘子才能买一个然后送给他。
许智彦掏了掏口袋,翻出一堆卡递给了我,告诉我随便刷,算他的。
我瞄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越来越臭屁了。
老孙头还在看他录的视频,一个人靠在车窗上默默流泪。
我靠在许智彦的肩膀上,问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白,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许智彦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傍晚的天空上还隐约挂着个被云层遮住的太阳。
许智彦问我看到了吗。
“太阳吗?”我也跟着抬头去看。
“星星。”
我顺着许智彦的手指看过去,天上确实有一颗不太明显却着实存在的星星。
我问许智彦怎么了,许智彦耸了耸肩膀示意我靠上去。
“太阳也会和星星一起出现,虽然很少见,但总会遇上。”
许智彦就是我的那颗星。
60.
“许智彦,我都成了你未婚妻了,今晚回去你打算怎么庆祝啊?”
“刷盘子。”